跟白天能够形成鲜明反差，海港的夜晚就像是无人问津的沙漠一样，伴随着冬日的寒风，显得竟然有些寂寥，这种感觉，越是熟悉了白天的繁华，在夜晚的时候就会变得越深刻。冬风是自己唯一的伙伴，打在脸上感觉到疼痛，这不是什么坏事，至少能让自己感受到自己“还活着”，除此之外，海港再无一物。
想必这个时候，酒馆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了吧，不管什么地方都是一样，有酒就有人，有人就会有故事发生，而故事，说不定就会招来更多的人。
即使只是一个人也是如此——
“还以为需要伪装一下呢。”
即使是葡萄牙的首府，关键地方的治安竟然也是如此差劲，哈特利斯皱着眉头，心中对于高估了这群卫兵职业素质的自己感到可悲。一路上完全没有什么阻碍，除了在大街上巡逻的卫兵之外，港口上尚且没有发现任何需要注意的人，很轻松地就爬上了船的残骸。
比较讽刺的是，烧毁之后的甲板竟然给哈特一种干净的感觉，想想之前什么东西都往甲板上扔的蠢货船员，哈特都不禁觉得有一阵恶心，还记得曾经就有船客因为踩在了地板上的垃圾而跟船员吵过一架呢。
“就算是喝酒，也应该不会这么傻吧？”
推开船舱门，一个酒瓶滚落到自己的脚边，哈特多多少少开始有些怀疑了。
“整个船着火这种事情，难道还会发现不了吗？”
自己离开的时候，那几个船员正坐在甲板上喝酒，如果着火了，即使是跳船，逃命也只不过是几步路的事情，但根据现在所了解的情况来看，除了早在停船之后就下船的那些乘客以外，其余待在船上的人全都死于这场大火，没有一个人逃出来，这反而很不合理。
继续往前走，船舱因为火灾已经变成了露天，烧焦的气味逐渐消散，尸体在白天的时候已经被人抬走，不然的话，这里的味道还不会这么“纯正”。
对于人烧焦的味道，哈特的鼻子也是早已习惯了。
客房区域还算保持着半完整的状态，但仓库就很惨了，不仅被烧出了一个大窟窿，整个天花板塌陷，再加上充分的燃烧，已经看不出一点形状了。但除此之外，再无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。
难道说，真的就是自己的错觉？哈特利斯随便坐在一个还算结实的倒塌的桅杆上，寒风的吹拂能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，但却回答不了心中的疑问。
“明明是未有生灵之地，与我应无半分关系，不知怎的，心中却总是想来窥探一番，好久都未曾有过如此心境了，想来也是奇怪。”
少女的声音似是寒风中的哀歌，听来有几分悲伤，但抬头望去，毫无疑问，她是在笑。
即使是被烧断的桅杆，目测估计也应该有三米来高了，少女正站在最顶端，夜色下看不清她的脸，但比起样貌，最先引起哈特利斯注意的反而是她那“疯狂”的着装。
冬天穿裙子，还真是厉害啊。想到这，哈特就觉得更冷了。
“不过倒也是不虚此行。”少女的笑声像是一滴水滴入池塘中那样清澈。“竟然能够发现有同样心境的人，还是孩子？那就更开心了。”
寒风已经停止，只见她纵身一跃，三米多的高度瞬间消失，悄无声息地落在破碎的地板上，慢慢朝哈特利斯走来。
这是可以直接跳的高度吗？哈特早已起身，他用余光再次确认桅杆的高度，但无论看几次，桅杆依然耸立在那里。
总感觉要出事，还是赶紧……
“哎呀，别那么着急走啊。”这股恶寒甚至好像是从自己的耳根发出的一样。
果然没那么容易离开啊，但真正让哈特感到不安的，却是那个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后，就在能够伸手触碰到自己肩膀的地方，事实上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。
雪白到可怕的臂膀抵住了颈部，好似受到了什么牵引，哈特控制不住地想要转身，就在回头的那一刻，她看到了——
那是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佛的少女，细长的瞳孔中一定隐藏着许多故事，近乎于睡衣的裙子在风中飘摇，但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，脸上的笑容不曾因为寒风而消退一丝一毫。
如此动人的面孔，不禁让人心生沉醉，对吧？
如果不跑的话……
但光是与其对视这件事情，便已经让哈特利斯不寒而栗，在寒冷的冬天，豆大的汗珠竟然在自己后背流淌，明明手只是搭在自己的肩膀上，但双腿能做到的动作除了颤抖之外没有别的。
“你……你是谁？”光是说出这几个字来，就已经让哈特觉得有些窒息了。
“不值一提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，只能说是时间太长有点无聊，想找点乐子而已。”
少女的手从哈特的肩膀上缓缓取下，指尖被一抹红色所覆盖，少女轻轻舔舐指尖，瞳孔中发出光芒。
那红色的东西，是何物？哈特一时无法思考，只是本能的触碰自己的颈部，刚才被触摸的地方——
“什么时候……”
哈特的指尖也得到了相同的东西，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疼痛，血液便一滴一滴地从哈特的颈部流了下来。
这个女孩，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！哈特想到了在北美那晚上，雷蒙德身边的那个奇怪的女孩子。至少，不可能是人类！只不过，面前的这位少女，给哈特的震撼力，要远大于之前那位近乎于木偶的少女。
“想来一时心血来潮，竟然还能有如此收获。”少女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，宛如舞蹈家，在破烂的地板上跃动，最后像歌剧中王子挽住公主一般，将哈特揽入怀中：“少年，给你一个建议吧，这个时候，享受才能让自己轻松哦。”
这一次感觉到了，颈部传来的疼痛。
不行……意识……
眼前开始模糊，黑夜即将被更加深邃的黑暗所代替，哈特想要伸出手来，但仅仅是这简单的动作，现在的自己都做不到。
“你要……杀了我吗？”
没有回应。
不甘心！明明自己，连第一步还没有开始。
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，也才只能让自己的手微微抬起，自己也未免太过弱小了吧。
“至少……让我……在杀掉那个人之后再……”
身体感受到的力度渐渐变得轻松，少女的脸与自己贴的很近，但哈特却无法避开这竟然有些动人的视线，深邃下显得有些俏皮。
“你刚才……在说什么？”
“如果……如果你要杀了我的话，至少在我杀了那个人之前……”双腿失去知觉，连颤抖的权利都没有了，但这一次，哈特却倒在了少女的怀抱之中，还能闻到阵阵香气：“等我杀了雷蒙德……到时候你再……也可以吧？”
少女顿了一下，但也仅仅是一下，她伸出手来，轻轻抚摸着哈特许久未曾梳理的头发，不知不觉间，颈部的痛觉消失了，眼前变得清晰，伤痕也神奇地消失无踪。
“好啊，那就等你杀了那个人，之后我再来找你，我们说好了哦。”
拂开哈特的头发，少女在额头上留下了自己的一吻：
“无论多长时间，我都会等着的。”
呼吸急促的感觉不知何时消失的，或许就是在被少女的香气覆盖之后吧，哈特慢慢站起，再次看着这个神秘的少女，恐惧已经被痴迷替代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种怀念。
为什么会想到这些？就连哈特利斯自己都不知道。他想到了小的时候，被妈妈抱在怀中时的那种幸福。
“孩子……不，少年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少女双手背在身后，轻轻弯腰，从下向上看着低头沉思的哈特。
“哈特利斯.克拉克。”
“是叫哈特呢，不错，读起来也不是很拗口。”
少女一跃而起，重新跳回到桅杆之上：
“那你就带着我们的约定，好好努力吧。”
少女微微弯下膝盖，但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，手指放在下巴上，重新回过头来：
“算是为你的第一步加油吧，给你一个忠告，这个船的残骸，有犬的味道哦，小心一点。”
犬？狗吗？难道是狗放的火？那更不可能了，到底是什么意思？
“喂！等……”就在哈特抬起手的瞬间，少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但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吧，哈特用这样一个连自己都骗不过去的谎言，想要安慰自己。
夜已深，路上没有什么人。
那家伙也该睡着了吧？哈特轻轻推开门，果然，房间漆黑一片，十分安静——
但也安静得有点彻底。
“等等，人呢？”
就连床上，也是空无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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